信条

你看过悬疑片吗？

两位主人公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忽然其中一人掏出把匕首就把另一位捅死了。

接着时间回到昨晚，我们发现原来死的那人打了另一位一拳，另一位一直怀恨在心。

这样将因果倒置，先叙述结果，给观众心里留下个问号，再在后面叙述原因的做法，就是悬疑。

这个时候诺兰导演就在想啊，我拍了这么多悬疑电影了，我能不能再突破一步呢？

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同时叙述因果，只不过果是正序而因是倒叙的这部《信条》。

千万别害怕，千万别因为什么物理学名词或者神叨叨的台词被吓到，仔细根据结果循因，你会发现，它其实和那些你看了一万遍的悬疑片并没有什么区别。

坦白说，走进电影院之前，我的心里是有一点发虚的。

毕竟前几天刚刚对诺神评价最高的《盗梦空间》说了些大不敬的话，万一诺神一发功，我真的没有看懂那该怎么办？

那还不丢了老人了。

但幸好，当我看完本片后，我十分确定，这还是标准的诺兰片，老老实实紧跟着全片看完，那你就不存在看不懂的情况。

其实我很好奇，本片为什么敢在宣传中就直白地承认“正逆序时间”这个卖点，这使得我在观看中再没有获得任何的惊喜感。

甚至于有些看命题作文的感觉，越到后面，我越感觉这个最大的卖点反而成了对诺兰的一个钳制，成了他为自己打造的一副镣铐，将所有的可能都扼杀在这个锁死的框架内。

像盗梦空间那样不断抛出新概念，一年逛两次海澜之家每次都有新发现的体验，是的确荡然无存了。

后 有 剧 透

就如同宣传的那样，这是一部特工片。

CIA特工小黑在一次任务后，获得了上级的认可接手了一个看起来光荣无比，其实是美国英国特工必修一入门课程的任务：拯救世界。

研究者发现了一些会使用“逆序武器”的恐怖分子的存在，他们使用的枪，可以回收已经出现的弹孔的子弹，用手在子弹上做出丢弃的动作，反而会使它回到手上。

换言之，面对果做出因，因就会发生。

小黑顺着子弹的制作工艺经过一层关系找到了一位武器商，靠着他那个关系不太好的太太接近了他，并靠着帮手小方去找到他需要的核武器材料。

这是小黑才发现，小方其实是一种类似飞龙特警的时空特战队成员，他这才真正了解到未来人毁灭当下世界的阴谋。

所谓的核武器材料实际是未来人的时空炸弹，爆炸之后将改变整个世界的因果律与自然规律流动的方向，而影响着爆炸与否的便是武器商的性命——他自知得了癌症寿命不长，打算好好陪陪家人后便自尽。

最终当然小黑和小方成功拯救了所有人，但是小方却因此而牺牲，在生命的最后他告诉小黑其实小黑才是这一切行动最初的策划人，于是在最后的最后，小黑也开始了自己的拯救世界的策划行动。

当我们把整个故事这样列出来以后就会发现，它其实和《盗梦》一样，故事本身很简单，甚至人物情绪特点也是很单纯的某个普世价值：小黑是大爱，小方是牺牲，女主是爱与自由，而反派武器商人为了不显得太low，也有一个呼吁环保的高尚品德。

这与《盗梦》《星穿》之类的片子一样，诺兰电影文本的主题永远非常单纯。

而细想起来说不通的地方也很多，比如武器商人都可以通过未来人的技术自己造一个能回到过去的门了，未来人怎么不自己来毁掉这个世界啊？依靠一个癌症病人？

再次，如果你注意到我上面的故事梗概里几乎没有提女主的话，你现在回想一下会发现小黑为了靠近武器商人，在女主这浪费了过多意义不大且故弄玄虚的戏份。

甚至宣传重点之一的炸飞机其实也发生在这条线上，我其实觉得这有点宣传欺诈了——近来几部以飞机上的戏份做花样的电影，《碟中谍》也罢，《蜘蛛侠：返校日》的结尾也罢，我觉得最好看、最有意思的可能是《惊天魔盗团2》结尾的飞机骗局。

当宣传里都在说诺兰为了拍这段炸了架真的报废的飞机之后，你看到其实是一架慢悠悠的无人的飞机顶上个也不是很大的楼，然后起火爆炸而已——这种感觉就很没劲。

而女主这条线没劲的地方在于，绕来绕去还是爱与自由的主题，我承认当意识到她看到的那个自己神往的跳海的身影就很可能是她自己时，是有一点点触动的，但是在这样一部轰轰轰绕绕绕的类型片里，你弄这点东西还浪费了如此多的戏份就很拖慢节奏。

放到一般特工片里，接近个反派人物根本不要这么费劲，又是偷画，又暗示两个人好像还有些不清不楚的感情一样救救救跑跑跑，太冗余了。

而另一个比较大的问题就是我在前言部分提到过的，设定太早抖出来这个问题了。

也先别说什么热力学第二定律，就影片中拍出来的部分那就是局部的因果律倒转而已，真要把热力学第二定律这样宇宙底层的定律给翻写了，那是几乎要完全颠覆我们现在所见所感的宇宙的，可不只是子弹回到枪膛这么简单的小东西。

影片的最高潮，我认为毫无疑问是审讯那段戏以及前后的部分。

也就是在这里，诺兰真正详细解释了该如何去操作它的这套高概念科幻观下的具体机制——通过一个像写字楼的大门一样的旋转舱，一边是正序，一边是倒序。

说真的，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是有打五星的冲动的，因为诺兰就真的把“形式大于内容”这一本该是贬低的话给发挥到了极致，看他怎样用一个最独特最脑洞大开的形式去讲这个非常简单的内容。

我们也在这看到，原来在悬疑叙事中将果和因同时诉说完全是可行也不损失可看性的，可以说本片最精华的就是这里了。

但是，从这以后，还是如我前言中所说，接下来看的就是命题作文了。

我们很快就可以猜到，飞机场那部分戏里那两人就是小黑（当然，大部分人在第一次看的时候也能猜到几分，最多认为是小黑和小方两人）打斗戏会如何倒叙再演一遍，再到最后结尾的大战。

但其实，无论是这段打斗还是最后结尾的红蓝队行动，我感觉这种因果叙事都反而成了一个钳制，它使得打斗一点都不精彩，行动一点也不激动，动作设计是一方面，但重要的是大部分戏份都要留给导演展示花哨的因果叙事，类型元素反而被忽略了。

整个最后一场行动，你能记住的，或者印象最深的，我觉得肯定是结尾小方先知道自己必将牺牲后的部分吧，剩下的部分，真的有刺激吗？有紧张到你吗？

最可笑的是，女主一时激动一枪把武器商人干了，画面转过来竟然没什么影响，最后世界还是安全被拯救，自己把外部设定推了，都紧张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还不如说闪电侠给跑出来了。

其实本片很多人说没看懂，我能理解的主要是三个原因。

首先，信息量大，毕竟同时一遍就演了正序和倒序两段内容，虽然后面一般都会再重演一遍另一个角度的，但除非过目不忘，不然时时想要对比两个角度的观众肯定会觉得有错过什么。

但这还是算不上烧脑，如果诺兰直接干脆点，把第二遍给彻底删了，那才是烧脑。

其次，台词和设定上确实有点故弄玄虚，提到了祖父悖论，熵增等等一堆名词，其实时间穿越的逻辑上并没有比复联4强到哪里去，依旧是“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将成为新的过去。”你拿复联4那段话来直接就能给你解释了。

最后，是真的有点不连戏。前不久刚刚看了《盗梦》的人应该记得，《盗梦》中关于梦有一个分辨方法：梦是没有开始的。

本片里，很多场戏转场过来，那也都是没有开始的，尤其是小方出场的戏，除了第一次是自己走过来入画的之外，其他每次都是画面一转，小黑已经在和他谈话了，这么不连戏，换我我也觉得自己少看了啊。

至于故事本身，我是真找不到哪里可能会看不懂了，除非你真的要复盘最后一场红蓝队到底都做了什么，或者其他的摆明了就是要烤机，就是要跑个分测试一下大脑的浮点运算……那我也没话说。

当然，你看我这黑了半天，是不是要把本片批倒批臭啊？

绝对不是，依旧如同我在《盗梦》里说的，诺兰的视听呈现依然是顶级的，他就是一个为电影院而生的导演。

尤其是本片的序曲部分，当指挥将要开始指挥的时候，观众已经做好了听到声音的心理准备，结果等来的不是交响乐，是恐怖分子的枪声——这不同于一般的低级Jump scare，观众已经做好了听到声音的准备，但是听到的确实与期待不符的声音，这样的开头就非常显示想法。

接下来的整段戏里，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有张有弛，其实就是在把这样一场反恐行动做成交响乐一样，直至最后的爆炸，那是整首曲子的最高潮。

而接下来小黑被反派折磨的时候，高速疾驰的列车驶过，你看不见小黑具体怎么被折磨，但是列车的噪音对你形成了折磨，你此时也和小黑共情了，尽管你不知道他具体遭遇了什么，但是你们的情绪是相通的，这就比直接拍个酷刑出来要高级得多。

诸如此类的东西，诺兰都做了很多，你哪怕文本真的就是一坨屎，那光看这些，本片也绝对能站在及格线以上。

对了，你有注意过本片的配乐吗？

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倒序的时候，音乐应该也是跟着一起倒转了吧？因为大段大段都是有节奏的类敲击音，所以有的地方我觉得很明显——当然，如果不是就不是吧，我也就是这么个感觉……

最后，该总结了。

大半夜去看回来，写完本文已经快要天亮了，真要说这一夜过得不值吧，好像也不至于。

诺兰的确在形式上又玩出了新花样，但是这次的新花样不知道为什么，于我而言很快就感觉厌了。

可能穿越时空之类的设定永远都是科幻上容易碰壁的死穴，可能提前对高概念的剧透确实严重影响了观影……

但总之，就这样吧……

当结尾已经不太再能准确收到一个令人哀叹的宿命结局时，我对本片也就没什么二刷的欲望了。

如果你们真有什么了不起的新发现，欢迎来留言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