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条

大家对克里斯托弗诺兰应该比较熟悉了，就算不认识这个名字，起码对于《盗梦空间》，《星际穿越》，《黑暗骑士》等电影也是略有耳闻。大家都说“诺兰出品，必属精品。”诚然，他的十一部长片中，除开交出了编剧权的《失眠症》，其余无一不是精彩纷呈。那么诺兰叙事的魔法到底是什么呢？我认为绕不开的一个母题即是——时间。当然蝙蝠侠三部曲属于超英片，确实是不太适用这个母题就是了。
在我看来，诺兰所有的电影都包含时间这一个重要因素。《记忆碎片》里，过往的时间累计成经历最后形成记忆，而男主正是因为无法拥有新的记忆，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因此妻子离世这件事情才会令他历久弥新，不断感到痛苦。《盗梦空间》里，时间在每一层梦境中都不相同，甚至在迷失域内长到令人可以度过一生，但是回到现实中却仅仅只是度过了一次睡眠的时长，之间的落差感使人在梦境与现实中迷失。《星际穿越》里更是将时间这一因素发挥的淋漓尽致，男主每次行动都会耗费许多时间，如在水星球上度过的一个钟，地球就度过了相应的一大段时间，那种一转眼自己稚嫩的儿女已经长大成人结婚生子，而自己的任务毫无进展的绝望紧迫感，迫真到使屏幕前的我都感受到了。《信条》中更是直接设置了正向与逆向的两个时间状态，使人类拥有了回到过去的能力，整部电影的情节即是围绕这一要素开展。至于《敦刻尔克》中三条线对应的一小时，一天，一周更是最直观的体现时间。
当然，只有时间一个母题，显然不足以让诺兰成为如此一位声名显赫的时间魔法师，还有两个关键的点在于——剪辑和音效。
诺兰剪辑影片的套路其实在《致命魔术》一开头，通过迈克尔凯恩之口，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了观众。“每一场魔术表演都有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以虚代实’，魔术师向你展示一样寻常的物体，让你看这件物体，甚至让你检查，看它的确是真的，未做手脚，相当平常。第二个步骤是‘偷天换日’，魔术师利用这些寻常的物品，进行令人叹为观止的表演。但这还不够，观众此时还不会鼓掌。所以魔术都有第三个步骤，最难的一步，我们称之为‘化腐朽为神奇’。”
可以说诺兰的电影多半遵循这个套路，《记忆碎片》中，开头莱纳就枪击了泰迪；《盗梦空间》中，开头即是在齐藤的宫殿中；《星际穿越》中，墨菲一开始就告诉了父亲房间的异常；《致命魔术》中，第一个镜头即是地上一片黑色高帽。所有的一切诺兰都在开头即告诉你了，之后影片中段用大片的视觉奇观加概念展示，用场景镇住你。《盗梦空间》中经典的街道对折；《星际穿越》中进入黑洞前绚丽的宇宙；《信条》中飞机撞击自由港的仓库；《致命魔术》中特斯拉的电学奇观。各种场景令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最后影片结尾给你一个意想不到，但处处伏笔暗示的结局。《星际穿越》中鬼魂的真身，《盗梦空间》中柯布的妻子，《信条》中尼尔的身份，《记忆碎片》中吉米的真相，《致命魔术》中双生的秘密。影片结局如一记重拳猛然击向观众，然后迅速结束。这就是诺兰剪辑时常见的套路。
但是光有套路是不够的，如何在叙事过程中让观众沉浸其中呢？答案就在《记忆碎片》里。诺兰在影片中将正向的线设为黑白，倒叙的线标为彩色，并将两条线打碎交叉剪辑，正如《信条》中提到的“时间钳形攻势”，两条线最终在一个U字的最底端重合，于是黑白的变为彩色，故事正式重叠，我们才得到完整的故事情节。在此之前，我们得到的所有信息并不比片中人物多，我们站在主角的肩膀后面，一点一点的获取碎片式的信息，跟随故事情节在脑海中拼凑并猜测。《盗梦空间》中，在三层梦境之间交叉剪辑；《星际穿越》中，在太空与地球之间交叉剪辑；《信条》中，正熵和逆熵甚至出现在同一条时间线中，更让人摸不着头脑；《敦刻尔克》中三条线的剪辑更是遵照“谢波德音阶”而形成不断的紧迫感和压缩感。可以说，诺兰用这种不同于过往影片叙事常用的上帝视角的方式，碎片化的提供信息，几条时间线之间的交叉剪辑，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视听体验，这就是专属于诺兰的魔法。
另一个关键就是音效了，但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我实在欠缺，只知道一个谢波德音阶。原理就是它由三条音调组成，最高音渐弱，中间音稳定不变，最低音渐强。在不断循环的过程中，始终有两个音调的趋势是上升的，因此形成不断压迫的紧张感，让观众的精神始终紧绷。最明显的例子是《敦刻尔克》，影片在剪辑方面也是遵照了这个音阶，飞机部分高潮已经结束，船上部分正处于高潮部分，而陆军部分高潮正准备开始，另外诺兰还设计了一个秒表的提示音，从影片开头一直响到影片最后主角闭上眼睛，秒表终止，观众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释放。
所以咯，这就是诺兰的叙事魔法了。围绕着母题时间展开，影片开头即给你答案，但是平平无奇。中段用各种视觉奇观填满你的眼球，最终给你一个铺垫许久，又出乎意料的结局。再配以音效的辅助，观众得到的是一个不断解密，不断猜想，不断思考，最终恍然大悟的过程啊。
值得一提的是，诺兰一直坚持2D技术和胶片机，拒绝3D和数字技术。我们都知道，诺兰热爱实拍，《盗梦空间》里，制作了整条可以旋转的酒店走廊；《星际穿越》里，制作了完整的空间站；《黑暗骑士归来》里，影片一开头就逼着小指头真跳伞；《信条》里，飞机撞上仓库引起爆炸，亦是实拍。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诺兰死守着这些旧东西，不接触新事物，我想，可以用《海上钢琴师》结尾的那段话来解释。
“琴键有始有终，你知道它有88个键，没有其他可能，琴键有限，你却是无限的，在这些有限的琴键上，能创造出的音乐是无限的，我喜欢这样，这是我能接受的生活方式。当我站着舷梯上，展现在我眼前的是由几百万几亿个琴键组成的，没有尽头的键盘，这是个无限的键盘。如果键盘是无限的，那就没法在上面弹出任何音乐，你坐错了位置，那是属于上帝的钢琴。老天，你看到那些街道了吗？光是街道，就有几千条，这该怎么选？该选哪条街？哪个女人？哪个房子？哪块土地是属于你的？应该看哪处的风景？如何选择死法？整个世界对你而言不过是个重担，你甚至不知道他的尽头是哪里。在有限的钢琴上，你能自得其乐，我只学会了这样生活。”
所以咯，诺兰是属于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没有可以承载他的船。但是白胡子在顶上倒下之前，不也是天下最强男吗？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做到最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呀。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