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条

作为后新冠时期国内院线第一部好莱坞大片，《星际穿越》《盗梦空间》的先后重映为《信条》造足了噱头，然而这部诺兰导演的新作却未必扛得起如此沉重的先锋大旗，或许正应验了那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老话。

作为电影最卖力吆喝的“在时间线上逆行”的奇观，为了“倒放”设计的动作戏和特效没有提升剧情张力，反而导向了令人尴尬的重复，这恰恰是强调设定的对称性产生的恶果，Neil和Kat是在时间线上逆行走的最远的两个角色，但他们的行为都完美地落入窠臼——无论是在游轮上的纵身一跃、在奥斯陆机场“造反”的几枪以及最后的挡枪，整部片子仿佛唯一主角protagonist对Neil和Kat进行职场PUA（精神控制）的大型演出。

啊当然，Kat最后时刻短暂的情绪爆发，或许称得上是影片在高概念下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腹部上的旧伤疤是Kat在时间逆行成长（也即衰老）的证据，但并非Kat提前爆发的原因。她爆发的原因是“不让你以为自己赢了”，这里输赢的标准不再是全人类的生死存亡，因而提前杀死Sator是对其自杀计划的逆反，也构成了对protagonist拯救世界计划的逆反，即使时间在此刻冻结世界就此毁灭也不足惜。但在Sator中枪以后，Kat的形象又缩回宿命论为她安排的小洞，以浮夸地动作纵身一跃，好让过去的自己对Sator彻底死心——“我不嫉妒，只是羡慕她的自由”——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protagonist的救场并扫除后患。

而Neil（除了在奥斯陆机场神经质的几枪以外）乃至Sator，以及tenet组织下的军队则像极了被未来的protagonist利用庞贝古城的那块石板编造的骗局洗脑的传销组织成员。Neil投身过去，就意味着放弃了所有未来的可能性，献身于历史宿命中的所有必然——必死无疑的必然；而Sator义无反顾地投入未来，尽管这个未来对未来人来说仅仅意味着历史，不过是一场编织的美梦，让我们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protagonist的安排吧，kat提前杀死Sator而并未触发算法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所谓为了“海平面上升河流枯竭”而毁灭世界，所谓未来的女版“奥本·海默”，只不过是protagonist请君入瓮搪塞Sator的笑话。

Neil，这个与《黑客帝国》里救世主名字相似的角色，在《信条》里沦为彻头彻尾的工具人。如果说《黑客帝国》里的救世主Neo在红蓝药丸中的选择仍保有对积极自由的热情相信（注：这里红色药丸象征着真相），《信条》里的工具人Neil尽管在红蓝两条时间线之间来回奔波，但纵观全片只有他才是那个唯一与自己的未来没有交集的可怜人，来自未来，却死在了过去，他接住了那颗蓝色的弹丸。

PS: 再说说脱离了汉斯·季默之后的诺兰电影配乐，不协和的音效提示了时间倒流，加重了观众的紧张和焦虑，但这层紧张和焦虑在叙事上没有提供（或者我仍未发现）更深的层次。这倒是让我想起了《时空幻境》和《蔚蓝》的音乐制作，倒放就是《时空幻境》的故事和玩法本身，其结合之紧密不必多说，而《蔚蓝》的音乐制作人莉娜·雷恩利用倒放在镜之寺庙这一章的音乐制作则为倒影中的心魔提供了绝妙的表达。

（关于《信条》的音乐分析见迷影之下和Rax_Xu制作的视频；关于《蔚蓝》的音乐分析见卡姐搬运的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