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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故事从一个丈夫的坠楼死亡事件开始。
偏远的别墅,三滴溅血带来的疑点,将所有可能性锁定在要么自杀,要么妻杀,而一切证据和技术推理都与这两种可能性适配,无法排除其一。真相究竟是什么,庭审现场逐渐演变成对当事人性格分析与行为可能性判断的生死辩论赛。
这场家庭变故,起源于7年前的一场车祸。那天丈夫突发写作灵感没有照常去接儿子,而是安排了保姆。那一天的放学路上,4岁的儿子遭遇车祸,双眼神经永久性损伤,几乎失明。
孩子遭遇这样的祸事,父母要如何定义它,要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要如何自居,成了这个家里日后每一天的课题。
02
爸爸的主旋律是内疚。
看上去他有不可脱卸的责任,于是丈夫决定拿出自己的时间照顾小孩,同时一边教书,一边写作,一边修缮房间增加收入。夫妻争吵的那段对话里,他一直在向妻子索要时间,而妻子的态度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从来没有人逼你。
所以,到底是谁在逼迫他。
我们在那段录音里感受到丈夫的百口莫辩,他在这场争执中越讲越没逻辑,而妻子则抓住了他的混乱作为把柄,逐渐占据上风,将丈夫的情绪推向绝望。
影片的巧妙之处就在于,通过一场车祸的设置,扭转了一般家庭里女性作为孩子第一责任人的普遍认知。
当我们看到一个小孩跌倒受伤,如果是妈妈带的,所有人会指责妈妈看护不周——“怎么当妈的”。而如果是爸爸带的,社会的(以及妈妈们)声音大概是——“看吧,爸爸就是不靠谱。”
好像在我们的认知里,女性带好孩子是应该,而对男性的苛责则不在于此。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妈妈们天然把养育小孩的责任包揽在自己头上,毕竟社会赋予了自己“第一责任人”的身份。现代女性,既要出去工作保持社会属性,又要操持家里的大大小小。一个“好妈妈”如此难当。
听听影片中这段对话:
男:你要我自己怎么安排,你知道我们要一起做计划的。要是你不在家,我没法不照顾丹尼尔
女:那就让莫妮卡照顾他,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男:一周三天,我们要付她钱的,我们付不起。我需要时间,几个小时是不够的,我一整年都需要有整块的时间留给自己,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女:你自己想办法安排,你自己决定。
当第一责任人出现扭转,男女的位置也发生了转变。谁是第一责任人,谁对结果负责——“没人照顾孩子,你要自己想办法”。
没有时间、钱、精力,如果所有事情不能得到解决,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丈夫导致了孩子出车祸,而妻子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全部事情。
这就像公司里,一位员工认真做好分内之事,从没犯错误,如果公司业绩还是达不成,那是领导该承担的事情,跟负责的好员工没有关系。
在一般的家庭里,事业更好的人,家庭责任就理所当然的少一些。在外当领导,在家就可以当员工了。
一个平衡的家庭,一定是两个人都在场,而都在场的前提,一定是两个人都有边界,平等的承担责任,也平等的享受权力。过度承担和逃跑都是缺少边界的表现,一个巴掌拍不响,千万别忙着责怪另一方。
03
我们再来看一下妻子的角度。
律师问到,在你儿子出事后,你怨恨过你丈夫吗?
她开始并没有正面回答,在律师的追问下,说有过,几天吧。
来看一下这段对话,直接呈现了妻子的内在状态。
在妻子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件事的发生。
即使已经过去7年,她依然无法认同自己的孩子已经变成了残疾的现实,依然坚持孩子很健康,跟其他小朋友没有不同。
我们看到,一个事业有成的女性,一个永远逻辑正确的强者,内心其实如此脆弱,她知道不应该怪罪丈夫,也没有力气面对小孩的残缺,她不知道这一切该由谁来负责,于是否认成了她的别无选择。
通过心理医生的话,我们大概能摸清事情的全貌:
塞缪尔来找我是因为他感到内疚
但主要是因为你对他的责怪
他向我描述了你的行为
是相当有压迫性的
你让他付出了代价
因为那场事故
通过强迫他放弃对他最重要的东西——写作
你让他经历了一场情感过山车
一方面,确实,你鼓励他写作,希望他成功
但如果他真的成功了,对你来说会是无法忍受的
这是问题的关键,也许那是潜意识里的
事故带来的所有经济和心理上的负担
后果都是由他来承受的
就好像你说:“这是你的问题,你要负责,你要处理,我想把自己从这些束缚中解脱出来,去写作。”
这位心理医生颇有些袒护自己患者的意味,企图把责任归咎于妻子,但不可否认,他道出了很多潜伏于表面之下的真相。
妻子的冷漠隔离,无时不在提醒着丈夫要去对一切负责——而她只需要像员工一样做好分内职责,别人就不可以指责她不承担责任。
04
丈夫的死,是一场合谋。
她支持丈夫写作,她尊重丈夫的一切决定,她只是把自己抽离出来,不再进行情感交流。这加深了这场祸事的后果:丈夫不但失去了健康的孩子,还失去了一个曾经那么崇拜她的妻子。他深陷于自责之中,这自责或许不是妻子强加的,正是他自己在逼迫自己,他需要这么做,这是他的别无选择。
还记得车祸的原因吗,是丈夫因为突发写作灵感没有去接放学。
于是这对夫妻将所有责任,推给了丈夫的“灵感”——从此丈夫再也找不到写作灵感了。如果丈夫还能像以前一样,还能靠写作大获成功,那要如何对得起孩子的失明,要怎么给孩子残缺的人生一个交待。他们在用丈夫的失败惩罚自己,如果孩子唯一的人生被他们毁了,那他们如何还有脸面拥有自己的幸福人生。
05
当不幸来临,我们是否还保有爱的能力。
面对这样的不幸,大概没有几个家庭可以妥善的面对与处理。丈夫的内疚,妻子的否认,表面看来都是出于对孩子的爱意,但如果细细品味呢。
丈夫内疚的是“我”没有看护好孩子,妻子否认的是“我”的孩子不是残疾。在他们心中,小孩又去了哪里,小孩是否是一个独立的需要被尊重的个体,小孩是否愿意搬来偏远的别墅,小孩是否接纳自己的眼盲。
我想在这个剧中,如果作为父母都没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创伤,去面对,去哀悼,去原谅,去承认这已经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无法客观看待自己小孩的人生从此确实不再圆满,但这已是他的命运,那一个弱小的孩子,又怎么会获得力量来渡过这一难关,走上自己更广阔的征程。
当不幸来临,一切相关人员调动起习惯的防御机制,开启自保模式。而我们是否能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去整合被自己丢弃的阴影部分,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接纳错误、挫败,接纳自己作为父母、子孙、作为社会人,有时候确实不够合格,但那不代表全部,那就是一个真实的人、完整的人,就是“我”而已。
所以,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妈妈”又如何,因为事业导致孩子失明的“糟糕爸爸”又如何。
当我们终于可以认同自己的所有面,内心才有可能腾出一部分空间来盛纳别人,从被“我”填满的状态看向“你”的感受,这便是真正的自带力量的爱。
然而,不会爱并不是我们的错,甚至也不必称之为是一种悲哀。每一种生命姿态都有它的精彩,所谓旷野的人生,当然也可以选择留在原地停止不前。
允许一切如其所是,就如阿勒泰里张凤侠对女儿说的:
“啥叫有用……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