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

“我预了死在香港。”

在影片的开始，陈洛军作为一个“闯入者”进入了“三不管”的九龙城寨，不知如何能获取一张香港身份证。此时是八十年代的香港，即将由中英协定归还中国。而陈洛军作为难民，似乎与此时的城寨和香港一样前途未可知。百年来香港作为一块飞地而存在，香港人对自己的来处和归处普遍存在着疑虑，而九龙城寨的鱼龙混杂，使它成为了“飞地中的飞地”。于是，身份这一母题随着主角的际遇贯穿全片。

电影对于城寨的描绘无疑是正面的。虽然主角团的身份不算正当，但正因为有他们城寨才得以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得以保存温情和人情味。然而陈洛军的身世真相使城寨摇摇欲坠，同时九龙城寨即将拆除，居民亦不知何去何从。导演通过对旧时代香港的追问，寻觅着香港的明天。在影片的结尾，陈洛军获得了自己的合法身份，并夺回了九龙城寨的“身份”。这场对于身份合法性的追溯，是导演对于香港何去何从的自我审视。

在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中，不能忘记过去的人始终无法走出无边的记忆，只有洪七因为没有过去的负累得以痛快走出沙漠。陈洛军在知道龙卷风杀了他父亲时说“我不认识他 他做什么都不关我事”；在龙卷风因洛军而死后，信一和十二仍然视洛军为兄弟，这种侠义使他们得以走出困局并接受未来的宿命。

“无对与错，但有因与果。”盂兰盆节大战前王九吞炭，即映射盂兰经中食物在目犍连母亲咽喉中变为火炭的故事。有了这一前序，“救倒悬，渡亡灵”的节日由来变得有所预示，翻转的镜头语言也暗示了剧情——一切归正。在越南帮大搞庆典之时，街坊议论“不三不四，迟早被天收。”王九手持冲锋枪横扫会场，神像被击穿一排弹孔倒地，视觉隐喻暗示观众胜负已定。在大战最后时刻，不知从何而起的龙卷风助了陈洛军最后一臂之力，于是王九如街坊口中“被天收”。此时风筝落下——这一多次出现的意象使观众知道一切已尘埃落定。可以说，从龙卷风在天后庙第一次说“天撚定”的时候，角色就已经走入各自的“因果”。

宿命在这部电影中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呈现。龙卷风与陈占的宿命纠葛使剧情以巧合或者说是“天注定”的方式进行回环。在狄秋说要陈占儿子偿命而镜头聚焦在龙卷风拿走的茶杯上时，陈洛军的命运已被提前预知。作为杜琪峰的弟子，导演的这部电影显然有一些杜琪峰影响，即宿命作为电影的终点等待人物到达，如杜琪峰《黑社会》《大只佬》。然而作为港影的遗风之作，即使质量不错，剧情和拍摄的类型化使它的优点和缺点都非常明显，似乎是循着港式黑帮片宿命投来的最后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