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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的人基本都已为人母人父,相信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和我一样,原本是抱着“带娃体验唐诗之美”的目的去买了几张《长安三万里》的电影票,结果最后却是自己趁着影厅灯光亮起之前偷偷擦掉眼角的泪珠。
是的,中年的你我皆是李白,也皆是高适,甚至皆是王维、岑参、王昌龄、杜甫,我们都曾是那个曾意气风发追寻着梦中的“长安”的少年。
曾经健美的肌肉也都变成了大腹便便,眼角从飞扬变成了暮垂,也时常与老友深夜买醉后就各奔东西,随时在告别。
彼时的李白,那样恣情恣意、那样才华横溢,整个世界都为我闪闪发光一般,正如片中所说,他不相信有什么“门”能阻挡得了他施展才华。优渥的成长环境、超乎常人的天资、以及配得上他天资的努力,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拿了一手好牌”,然而这样的人物似乎都逃脱不了“打得稀烂”的命运,李白亦然。他的性格是浪漫主义的极致代表,自然也就不会被现实世界温柔相待。
而一出生就背负着“重振家风、光耀门楣”使命的高适,尽管有阅读障碍,天资也不够聪慧,却因能持续不断地向目标前进、并适时向现实低头,最终实现了阶层跨越。高适和李白,一个极致的浪漫派,一个充满正能量的现实派,孰能成功,起码是被世俗定义的成功,一目了然。
我相信已到中年的你,年轻时心里都同时住着李白和高适。 一方面满身的才华无处施展、对这个世界的热情无处释放,另一方面内心有无数个声音又提醒你是不是该现实一点。
你也曾苦闷和迷茫,自己加班无数个日夜仿佛“战士军前半死生”,掌握着自己职场命运的人们却在“美人帐下犹歌舞”。
而今中年的你,也许曾选择过“摧眉折腰事权贵”,也许甘愿做过“古来圣贤皆寂寞”中的一员,也许也像高适一样抓住机遇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也许还像张旭一样在某次放纵的癫狂中参透了个中之道。
可以说,《长安三万里》当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曾经少年的你、现在中年的你,我们一路走来的各种辛酸和喜乐,被浓缩、又放大成了几百年前盛唐的一位位诗人,何其妙哉啊!
曾看过一段短评讲,在《将进酒》这个场景之前,上一次在影院里看到属于少年的极致浪漫还是2012 年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的确,尽管银河中飞舞的鲸鱼也许借鉴了《少年派》的镜头,但我们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仍然是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并且,《将进酒》一段发生在李白“弃现世、投身道家”之后,更平添一分悲怆。
长安,呵,梦中的长安!长安承载着安身立命的理想、兼济天下的情怀,然而大家孜孜以求的曲江作为新科进士被赐宴的文化胜地,它见证了多少春风得意,也就见证了多少黯然离去。
写《将进酒》时,那个对未来意气风发的少年已死,留下来的是一个眼神迷离、腹垂酒囊的中年油腻男人,他也两度对现实深深低头,低到几乎埋到土里去,他曾经有多潇洒恣意,现在就有多苦闷愤恨。
所以说,《将进酒》描画的是中年人历经半生坎坷后、一次买醉中的迷离世界,然而表达的内核却依然是属于少年的极致浪漫。
随着众多诗人歌咏长安的诗句淡出画面,这部描绘了“你我他的前半生”的电影也落下帷幕。
有人把《长安三万里》当成给孩子看的古诗启蒙片。然而于我,于像我一样憧憬过迷茫过低头过的人们来说:
这不是动画片,这分明是一幅画满了中年人辛酸与喜乐的浪漫画卷。它画出了我们出走的前半生,但愿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