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黑暗的我

说起导演徐伟，也许鲜为人知。但要是提到，近期热映的《灿烂的她》由他执导，也许会吸引到你的注意。

徐伟，男，1975年出生在中国四川，1999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之后便开启了他的摄影人生，从2000到2009年，他与导演张律、韩杰等人一起合作完成了多部影视作品，如《沉默的远山》、《赤壁》等。由其所参与的多部电影入围国内外多项电影奖项提名。2016年，他开始向导演转型，参与执导了张一白监制，梁家辉、佟大为、周冬雨、邓家佳等一众国内实力派演员主演的犯罪悬疑动作电影《冰河追凶》，自此开始了他的“导演之路”。2024年3月15号由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灿烂的她》在内地上映。

也正是因这部真正意义上“处女作”《灿烂的她》，江湖和导演徐伟开启了一场热烈畅快的对谈之旅。

电影注定是不完美的艺术，而有些创作者总是乐观且真诚，比如，欣然做好可能不被喜欢的准备。

【温情的悬疑片】

江湖电影：在什么样的契机下，创作了这部电影？

徐伟：我和众合千澄的老板（徐）亚辉之前有合作过其他悬疑向作品，有互相信任和合作愉快的基础。《灿烂的她》这个项目亚辉给我介绍的时候说，这也是个悬疑电影，剧本已经打磨得相对完整了，十分吸引我。因为之前我的两个电影都是比较强类型的犯罪+悬疑，而且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个剧本有亲情元素，所以我就很好奇它的反转悬疑在哪里？完整读完，我发现还真是有，而且看剧本的过程中，被里边这些人物的情感打动了。然后，我对所谓的悬疑不悬疑就不care也觉得不重要了，没有执念了。

我跟自己奶奶的关系虽然不像剧本里那么极端，但奶奶对我也特别好。我相信这个剧本（电影），是会让观众有共鸣代入感的，也不限于奶奶、爷爷奶奶这种亲人的情感。而故事后面的反转，已经不限于亲情血缘，而是它超越了血缘。这个我觉得也蛮厉害的，因为这个点给这个故事带来了更大的冲击——非血缘的奶奶孙女间互相救赎治愈，是这个剧本里边最大的一个价值。

江湖电影：有没有哪场戏，拍摄的时候在监视器里看哭了？

徐伟：有，那个片段被人拍到还分享给我太太。就是浩存饰演的嘉怡第一次回来家乡的那场戏。拍那场戏时候，前几条浩存都哭了，我也被带进去哭了，但我立刻清醒，要拍她“不哭”会更好，因为要为反转做铺垫。

江湖电影：还有没有哪场戏十分难忘，有一些幕后故事可以聊聊？

徐伟：有段戏是剧本里没有，然后我加的，就是嘉怡/斯然（浩存）给奶奶（红姐）洗脚那段儿。我需要一个场景，就是让奶奶失忆以后的情况和开头建立对应关系。曾经，奶奶给小嘉怡洗脚，后来，奶奶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斯然/嘉怡给她洗脚，过程中两个人还很自然地对视笑了，笑得很开心自在。从奶奶一失忆给她梳头开始，她就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奶奶失忆以后故事其实是需要快乐的，我们不能是一直悲下去的戏，我希望有一个很开心的情节。其实奶奶和嘉怡的角色恰潜移默化地就互换了，虽然表面奶奶是奶奶，但心理层面其实奶奶变成当年的小嘉怡。这段对比戏份我跟红姐一说，红姐立马就明白了，她身上那种感觉特别好，浩存也不差。拍摄中其实我都没有过多地去说（讲戏），就把语境情境和两位演员简单说了一下，两位一点就都特别明白。

江湖电影：为什么会在片中用《潇洒走一回》这首歌？是因为喜欢叶倩文吗？

徐伟：我本人很喜欢叶倩文，但是用这首歌不是因为喜欢叶倩文，而是对奶奶情绪的一种重要体现方式。开头在喂小嘉怡黄花鱼那里，有必要加一个录音机镜头播放《潇洒走一回》，因为如果没有，后来奶奶孙女重逢接风时再出现这首歌就会有点突兀。开头录音机那个镜头其实是我从后面偷过来的，希望它可以在开始时直接告诉观众奶奶喜欢这首歌，体现奶奶潇洒面对一切的生活态度，同时她也希望孙女可以潇洒走完一生。我们也希望向观众传递不要内耗、坦然面对一切的观念。

至于跑调这个问题，因为片中这首歌是奶奶唱的，一个渔村老太太，而不是惠英红，所以她不需要唱得太好，她就是兴致来了随便哼哼，这样才符合这个人物。

【惠英红+刘浩存=神仙组合】江湖电影：《灿烂的她》为什么会邀请惠英红和刘浩存来参演？

徐伟：（策划之初）会就有设想演员，但最终的选择是双向的。并不是我们导演选演员，演员就一定会来——演员也要觉得这个剧本角色有感觉才会演，如果她get不到点就不一定想演。

首先，我们觉得这个剧本挺适合红姐的，当然也要看红姐喜不喜欢。江秀枝这个人物其实有红姐妈妈的影子在里边儿，所以她是特别理解这个人物的。她也说，有把妈妈的很多东西放到电影里面，比如喂小狗，比如总是说“我钱去哪里了”，比如她妈妈后来也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拍摄中，她的许多表演都是临场发挥，因为她妈妈当年就是这样。小时候，她们家很穷，妈妈就把钱看作最珍贵的东西，因为没有钱，她们可能要饿肚子吃不上饭。虽然后来妈妈已经得阿尔兹海默症了，但是“钱很重要”这个意识还深深地刻印在脑海里。我相信，奶奶这个角色能打动红姐，她也可以成功塑造住奶奶这个角色。

至于浩存，因为浩存的电影我也都看过，她给我留下的印象也挺深刻的。最早有了解到《一秒钟》剧组如何从那么多人中选出来她去做这个女一号。虽然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很挺小的，但能感受到她的灵气以及对情绪的处理。

一开始对接的是红姐浩存所在的公司，她们都需要研究去看这个剧本是否真的喜欢。比较幸运的是，红姐和浩存看完之后都同意来演了。这样的神仙组合加之其他演员的配合，最后呈现的效果其实都还挺好的，我也觉得很幸运。

江湖电影：浩存和红姐是如何从陌生破冰、情感升温的？剧组内外有哪些温馨难忘的回忆？

徐伟：红姐是剧组定海神针，一个收获多个奖项、德艺双馨的老前辈在戏里戏外都很照 顾人。有时候红姐没有戏份，但她知道，只要她在就能给浩存带去更多的情绪，所以她依然会在去帮助浩存表演。红姐真的特别会带动人，她一带动其他演员的情绪就特好，有时候工作人员都会跟着受不了（被感动）。

特别地，红姐做饭特好吃，经常投喂我们。有次做了一锅煲仔饭给我们分享，食材都是从广东空运过来的，特别好吃。拍摄时候，红姐在剧组里跟我们过生日，今年2月我们一起录综艺又赶上红姐生日，我们又是跟红姐、浩存一起过的。三年一起过了两次生日，一次在剧组，一次在录制综艺，这个其实挺难得，是缘分。

【浩存的灵气和感染力：她在每个电影里面有努力去成为那个角色】

江湖电影：可以具体聊聊和浩存的合作感受么？会不会把嘉怡和她以前的角色做对比？

徐伟：我们面对面的交流过程中，浩存是非常有礼貌的，非常客气的，很多现场工作人员对浩存的印象都非常好。网上那些评价我不去评价，很多网友有他们的个人的看法，我不想评价。

在表演拍戏这方面，其实她在每个电影里面有去努力的成为那个角色那个人。我觉得，首先，她是有能做演员的天赋的，是老天有去赏饭吃的那类演员，所以也需要好运，去遇到合适的角色让她的灵气出来。其次，她是有表演爆发力的，演员表演爆发力这个东西特别重要，浩存有这种爆发力，也有能把观众情绪带着走的这种能力。拍摄中她也结合个人的性格特点，做了很多努力和设计。

【电影是遗憾的艺术】

江湖电影：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认为哪段重拍会更好？

徐伟：我觉得每一场戏都会有遗憾。我和部门老师一起讨论过剪辑方向，也参与了全部剪辑过程，每场戏我都想过如果能重拍该多好。但其实，重拍了就一定会更好吗？因为也会有当时拍摄现场所处情况的问题。比如，奶奶走失这段，当时遇上了雨天导致拍得很急，如果可以重来再拍一次，一定会多拍一些不那么着急；然后，我也想拍嘉怡被妈妈带走的瞬间，这样交代情节时可以更加直接清晰，但因为演员调度问题都最后导致不了了之。

在拍摄时，其实要做很多抉择，我自己也会有很多失误。如果我准备得更充分或者说脑子转得更快一点儿，又或者说，沟通再更充分一点儿，也许一切都会更好。我们上学时，老师说过，电影是个遗憾的艺术，只是遗憾的比例占多少的问题。保证一个电影是完美的，我觉得很难，难道我再拍十个月，就一定能呈现出更好的效果吗？其实不一定，所以我觉得，有时候，拍电影当时的判断，可能就是当下最好的判断。只是说，随着拍摄经验的增长，如果以后我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可以更好地做判断。

江湖电影：如果观众不买单这种“温情”“赚眼泪”的电影怎么办？

徐伟：很欢迎观众们发表自己的看法。每个人看电影时的身世、文化水平、心情、处境、都是不一样的，不能要求每个观众都喜欢你的那盘“菜”。我很想听到大家真实的反馈，因为只有真实的反馈才能帮助我们去进步。对我来说，观众的评价和观影感受都是学习的机会，上映之后我会想通过不同的平台，通过他们的发言去学习。如果这些批评都怕的话，做创作的人是没有办法存活的，因为一部作品无论多好总会有人不喜欢，这很正常。如果你只能看到对你的夸奖，那就很可怕，认知就会有偏差。

而且对于一部电影来说，有不同的声音才是正确的，这才是创作、是电影市场应有的样子。但是如果有人发泄私愤、针对我是另一回事，可以不予理睬。“温情”“赚眼泪”就是剧本的一种风格。肯定会有人对这个点毫无感觉，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认为看这部电影是浪费时间。确实有这种情况存在，我觉得这很正常。

【希望《灿烂的她》是送给所有人的礼物】

江湖电影：请解读一下灿烂的“她”有哪几重含义？

徐伟：“她”不单指奶奶。电影中所有的角色，包括斯然（假嘉怡）也是 “她”的另一种指代：是奶奶江秀枝的大爱把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所以她也不能把奶奶带到黑暗中。

不单是“她”，所有人都应该“灿烂”。虽然《灿烂的她》看起来是一部“奶奶+孙女”这样以女性为主的电影，但它的受众又不限于女性，因为它有很多现实意义。社会中有各种各样的压力，比如，生存压力，还有来自原生家庭的压力等等，我们不能向这些压力低头，应该把我们心中的爱和温暖及时表达出来。《灿烂的她》最初的名字叫《穿越黑暗的我》。因为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这条路，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被伤害或者被欺负的至暗阶段。我们想借这个电影的亲情题材去给大家送去一些正能量，希望这个电影可以给大家带来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和力量，所以《灿烂的她》是献给所有人的。

江湖电影：希望透过电影向观众传递些什么？

徐伟：故事本身有很多元素融合在一起，比如阿尔海默症，但这是剧情需要，我们也没有过分强调。我们在拍的时候有和红姐沟通，红姐的母亲就是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表演时很多细节和感受也来源于她照顾陪伴妈妈的过程，也希望让阿尔兹海默症得到更多观众的关注。

除此之外，本片还涉及了未成年拐卖问题，原生家庭问题，同学之间的误关系问题等等，这些在现实生活中也很常见，这些元素都在电影中被展开讨论，但都是点到为止的，并不影响电影主旨的表达。

所以说如何理解这个电影，就要交给观众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