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

点石成金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意思，相关的成语故事里吕洞宾那根点石成金的手指被人惦记上，扯出了“贪”这个概念。当欲念丛生，永不放松地追逐名利，贪，像是张开大嘴的饕餮，不死不休。程一言穷困潦倒时所求不过是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可说两句家乡话出场演几分钟的戏无本而得万利，他又岂能再守初心安于一隅？从捡起别人点石成的金进阶到点石成金的上位者，从最初小心翼翼地试探到后来在一番霸业面前嚣张跋扈，程一言的发家史与诸多所谓成功人士的一样，听起来像传奇，实际上就是传奇。

本片不说其他配角与幕后职员，单是导演庄文强、主演梁朝伟和刘德华这三人的共同出现，就轻易让人联想到《无间道》系列，一时间，我以为那个独有的分类“港片”又迎来了新的辉煌，不负依然坚守着香港电影这个标签的一众电影人，不负依然期待香港电影再续经典的观影人。我以为本片获得诸多金像奖的提名，并让梁朝伟拿到第六座男主角奖成为获奖影帝最多的演员，再不济也有比肩《无双》的实力。可是，我错了。

影片有着王家卫所擅长的奢靡的华丽色调，各方大佬于灯红酒绿间指点江山，渲染出一幅末世余韵，倒也符合故事的起始，源于纸醉金迷的香港旧时光，终于属于香港的新时代。零碎得一地的剪辑堆砌出烧脑的氛围感，可故事偏生简单得不带任何拐弯，从最初便可望见结局，于是故事感最是受伤。配乐颇为用心，人物曲加上情节进展的插曲，给足了人与事的注释，无法忽略的强烈存在。服化道以我熟悉的八十年代为主，那也是最初接触港片从中认识香港的时间点。影片若隐若现地烘托出一种动荡飘摇感，为故事的发生营造出最适合的环境。符合乱世出枭雄的必然。

程一言有着真实的原型，包括片中的诉讼走向以及结局，都与现实中的完全一致，所以令人震惊的并不仅是十五年来第八次送上法庭的程一言这个角色。他痛快的认罪，背负着若干条人命和无数分毫无收的股民以及被搅乱的金融秩序，只获刑三年，还因为身体原因享受了保外就医的权利，实际服刑时长一年而已。每当一次诉讼提起被驳回，该诉讼理由就不允许再次被使用，这也意味着检方在1996年之前所罗列的七次理由全部作废。不难想像执法的检方已经消耗了多少个致命的重罪机会，只剩下因外围人员陆续伏诛而指证程一言的残余事实。这场诉讼岂止是漫长二字可以概述的？

关于程一言的发家史是总结般的镜头与时间序号的字幕快速带过，重点放在他与检方的对抗上。他创建并不断完善的利益链确保了他的安全，毕竟牵扯之深之广，不是谁都乐于见到公正严明的，唯有自身的权益不受损失才是硬道理。程一言发问的“如果人生是一个电子游戏，你会选择开启金手指吗？”我想，绝大多数人选择的是“会”。所以他接着说“金手指不仅仅是游戏中的特权，也是现实生活中追求梦想的力量。”没有下限地美化着自己的无底线行径，轻飘飘地用“追求梦想”来掩饰不择手段的犯罪事实，映衬着检方的无助和不正常的社会状态。

梁朝伟饰演的程一言一改往日戏路，特别放肆张扬，一脸全世界都奈何不了他的猖狂，自信且内心无比强大。梁朝伟的表现并未给我多少震撼，反而某些桥段的处理有用力过度的不适，当然，若与刘德华所饰的刘启源相比，确实胜出。金像奖由此给我矮子里挑高个的感觉，深重的没落感，就像本片严重的虎头蛇尾架构，并不只是匆忙结束的缘故，似乎也学会了中庸之道，开始各种权衡，点到为止。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2024.4.22. 于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