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勒泰

《我的阿勒泰》看完了，说点什么。
我非常喜欢最后一集，认为把这部剧提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将一些含而不露的矛盾点燃，让我有那么几个瞬间在想，这是同一个编剧写的？这是同一个导演拍的？与之前平和清爽的感觉完全不同了，社会意义才显现——质问直逼出屏幕，迫使每个正享受其中的观众回答：怎么选？

舍弃与保留，怎么选？
巴太在文秀与踏雪之间的抉择仿佛是对于宏大立意的具象表达，踏雪意味着“过去”，文秀意味着“未来”。托肯要不要带着孩子进城？巴太该不该去马场工作？猎枪该不该上交？飞速发展的城镇化之下，游牧文明会不会消亡？
这些问题最后聚焦于巴太的一箭，他选择了“未来”。
于是托肯带孩子进城，巴太回到马场，苏力坦上交猎枪。“我卖掉了一半的牛和羊，去过自己的生活。”苏力坦做出了最大的妥协，为了能守着自己的草原。

但追根究底，我们只有舍弃或保留这两个选择吗？是谁迫使我们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又要回到最后一集的具象表达：巴太必须在保人与保马之间择一，是因为马受了惊吓，而惊吓又源于高晓亮的那一枪。高晓亮呢？他也只是个两面性很强的中间人，再往上算账，得是那些穿金戴银的做假买卖的奸商。
高晓亮握着象征传统文明的猎枪，造就了“杀一保一”的局面；正如奸商代表的无耻之徒，利用着自然，又毁掉自然。如果这样的人少一点，再少一点，给牧民继续生存的空间，或许草原可以保住，城镇也可以保住。
不过这只是“或许”。《我的阿勒泰》抛出了这个问题，但它给予解答了吗？我认为没有。时代的潮水汹涌向前，那些低处的旧房屋是否会被淹没？我们无从得知，但这部剧做的就是让我们“看见”。看见这样的问题存在，看见有这样一群人不知去往何方。能够达到这一点，就已经比以前好太多。

然后聊点别的。
高晓亮是个复杂性很强的角色。他和张凤侠躺在一起过夜时，每句爱意都和金钱相关——他是一个被利益驯化的穷人。文秀说“越怕就越会被这些脏东西缠着”，高晓亮就是害怕贫穷，害怕在草原过清贫的生活，所以反倒被贫穷缠身。因为怕，所以要走歪路，挣快钱；但又因为良心尚未泯灭，所以只能被没良心的人踩着头。给文秀要来的三百块钱，他本可以全部私吞，但还是给了她一百，这也直接概括了他整个人的特点：他始终是个两百块的中间人，既做不到三百块的脑满肠肥，又做不到半分不要的两袖清风。所以痛苦，无所适从。

文秀与巴太陷入恋爱，城里来的女孩遇见草原上的男孩，也反映着“新”与“旧”的关系。“旧”被“新”的生机所吸引，“新”也愿意为“旧”的美好做出妥协。突变过去三年，巴太又出现在文秀面前，带着那首动人的《月光》，仿佛在告诉我们：城镇与草原，过往与未来，请我们给彼此一点时间。慢慢地、就像这部剧的节奏，终有一天，我们会拥抱在一起，保留着彼此最宝贵的那片辽远。